1.我的父亲和他的老白花打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早晨,我被敲门声惊醒。
打开门,看到了父亲沉郁的脸,和他旁边那个女人,高挑的眉毛。 父亲坐在我的沙发上,紧皱着眉头:「小小,今天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我在心里叹口气,坐在他对面,听他训话。
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小啊,你成年了,爸爸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以后,就是你对爸爸尽孝的时候了。」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我都快忘记我已经多久没有见到他了,这些年,他大概从来也不会想起过,他有多久没见过我了。他对我这个女儿,从来视而不见,逼不得已见到了,例如现在,总是要皱着眉,瞥一眼都烦的。
我苦笑:「需要我怎么尽孝?」 大概是我的态度不够诚惶诚恐,父亲眉色一厉:「你弟弟要考高中了,我想让他到这边来上,你把这套房子转给我吧。」 我环顾一圈这套大概二百平的大平层,这是我考上高中后,从母亲那里收到的礼物,从上高中起,我就住在这里,笑:「这房子,市值一千多万。」
父亲没说话,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已经不知道将这套房子环顾了多少圈的女人闻言,猛地转头,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小小,你爸爸养了你十八年,父女之情如海深,你这是在跟你爸爸算账吗?你爸爸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吗?」 看看,这就是小三的语言艺术,几句话,就挑动了男人脆弱的神经。
果然,父亲勃然大怒,一下子变得威武雄壮起来,只见他愤然起身,一个巴掌就甩过来:「你长没长良心?白养你了?」 我躲开,动作娴熟,十来年了,除了前两年我的脸蛋总是红肿着,后面这些年,他基本打不到我了。 我笑:「你们骂了我多少年白眼狼了?怎么还对我心存幻想?不是一直说我就是个不孝的东西吗?怎么现在这是指望我改邪归正变成大孝女了?」 父亲又要上前,没打到我,他不甘心。 我冷笑,从兜里掏出电击棒,怼到他的手上。
看都不看一眼倒在我面前的男人,我笑眯眯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女人,手里的电击棒,准确无误怼到了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老脸上。 老白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捂着自己的那张老脸,话都没说一句,咣当倒在了地下,又胖又肿的体型,砸在地上,地面都几乎跟着震动了几下的样子。
我蹲下,看了看,觉得不过瘾,手里的电击棒不由自主又在老白花的老脸上戳了几下,看到老白花肥硕的身子抽搐了好几下,心里痛快了许多。 转眼看到旁边的男人,叹口气,电击棒又怼到了他的手上,当年,就是这双手,让我的脸颊处在持续性的红肿状态好长时间。
哦,又在他脚踝上怼了几下,当年,也是这双脚,好几次将我瘦弱的身子踹出去,让我像自由抛物线一样狠狠掉在地上,摔在墙上。
我起身,再看一眼横七竖八倒在我客厅的两个人,男的粗糙油腻,女的,我搓着下巴迷惑不解,我真是不明白,这种脸上的粉厚得跟刷了腻子一样,眉毛纹得和蜡笔小新似的女人,到底是靠什么手段把我爸迷得五迷三道的?
昏倒的人死沉死沉的,好不容易将两人拖出我的屋子,我关上门,倒在沙发上喝水。 以前,我只知道闪躲,不懂得反抗,尤其是面对父亲,这个我唯一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亲人,我总是一再忍让,可是,自从知道他的真面目后,那所谓的父女之情就彻底断了。
断了就断了吧,以前的那些打骂我可没忘记呢,如今竟然又欺负上门了,那我还忍什么? 我叫梁小小。我跟我妈妈姓,我想,这应该也是父亲对我深恶痛绝的一个原因吧。 我妈妈是位科研工作者,常年不在家的那种。
我的父亲是她的大学同学。父亲毕业后就业,母亲继续读研究生。 再后来结婚了,一年后,母亲生下我。 大概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就很少回家了,十二岁的时候,他们离婚,我跟了父亲。 离婚当月,父亲再婚了,新老婆带来一个男孩,比我小三岁,我们家,一下子热闹起来。
那位新老婆是个语言高手,随便挑拨几句,父亲就怒发冲冠打我,而那位新弟弟,则在一边呐喊加油。 慢慢地,在爸爸的打骂中,从他新老婆的阴阳怪气的嘲讽中,我知道了父亲愤怒的原因,大概是妈妈出轨了,夜不归宿,给爸爸戴绿帽子等等,爸爸作为一个男人,很窝囊。
那时候,我傻,以为妈妈真的出了轨,对不起爸爸,也为此感到内疚心虚,因此老老实实被他们打了几年。 后来,我慢慢反应过来,妈妈有没有出轨我可不知道,难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再说,即便是妈妈真的出轨了,那是我的错吗?凭什么拿我当出气筒? 我学会了躲闪。 后来,我又从爸爸的新老婆那里,学会了巧言令色,学会了指桑骂槐,学会了挑拨离间,还从爸爸的新儿子那里,学会了心狠手辣,学会了自私自利,学会了落井下石。
直到三年前,我的妈妈终于出现了,她一身疲惫,不管不顾将一身刺的我搂在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我满身的抗拒消失不见,哭得我满心的悲苦化作泪水,哭得我软下身子放下怨怼。
妈妈跟我住了一个月,给我留下这个房子,和一张银行卡。又叮嘱了我良多,才依依不舍离开了我。 她又去工作了,她没有出轨,她一直在一个秘密工作室从事科研工作,确实需要经常不回家,但出轨的人,是爸爸。
呵呵,怪不得,爸爸对那个新儿子比亲儿子还亲,原来那就是他的亲儿子,怪不得他们一家三口那么和谐幸福,原来人家真真切切就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我收拾好心情,安安静静过了三年高中生活,又考上了本地的大学,觉得今后跟那一家三口再也不要有瓜葛了,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半年,他们打上门来了。
叹口气,虽然将两人拖出去了,可是,既然他们动了这个心思,以后怕是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我得想想办法了。
2.我有一个秘密基地 正在想怎么摆脱渣男爸爸和他的老白花,手机突然响了,很突兀尖锐的嘀嘀声,我浑身一震,这是我为妈妈专门设置的铃声。
着急忙慌打开手机,是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字:「逃!」
我的心,陡然落到地上。
这三年,我极少收到妈妈的消息,偶尔一次,也是简短的问候,目的不过是确认我过得好不好,同时告诉我她还活着,也一直惦记我。 我盯着这个字,身子缩成一团。 妈妈走的时候,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上写着: 小小,去你外婆那里,囤食物和水,我让你躲起来的时候,立刻去躲着,谁也不要管,任何人不要信。
妈妈所在的这个实验室,从事高度危险的实验,极有可能造成恐怖的后果。 妈妈给你最后一条信息的时候,就是妈妈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要害怕,不要伤心,赶紧逃。
妈妈爱你。
记住这些话,然后烧掉。
我缓缓起身,回卧室,从衣帽间拽出放在保险柜里的双肩包,背上,走到客厅,环顾一周,断水断电断燃气,打开门走出去。 回头看看坚硬的防爆门,再看一眼正缓缓蠕动着要起来的那对男女,我再不留恋,抬脚走了。像往常一样,将双肩包背到胸前,骑上我的脚踏车,风驰电掣向学校赶去。 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又换了个背包,再次走出去,这次,走了后门,出门后,换了一辆电动自行车。 外婆家在这座城市的西北角,妈妈离婚那年,外婆去世了。
不,应该说,是外婆去世后,妈妈离婚了。 至于姥爷,走得更早,据说在妈妈上中学的时候,那位老爷子跟自己的一个女同事好上了,两人出去浪的时候,被一辆渣土车给撞了,殉情了。
说起来,妈妈跟外婆都有吸渣男体质呢。 突然想起我的男友崔哲,那个温柔帅气的男孩,不会也是个渣男吧? 我很有些担心,我会遗传了外婆和妈妈的体质,也遇到渣男吗? 算了算了,看一眼近在眼前的别墅大门,跳下电动自行车,输入密码,进入,关门。 将电动自行车随便扔在大门口,我跑进一楼大厅,一屁股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自此以后,我,就只有我自己了。
泪水滑落。 望向外面乌蒙蒙的天空,妈妈,我想她了。 萎靡了一天,抓起手机看了看,冷笑。 我的那位父亲和他那位老婆打了无数电话,发了一堆信息。父亲主要是骂我,白眼狼,老白花主要是诅咒,不得好死之类的。 我环顾四周,冷笑,不得好死的,一定不是我。
外婆的房子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个烂尾的别墅区。 我们城市的西北角是一片连绵的山,风景不错。 那些年盛行旅游开发,很多城里人喜欢到郊区的山上转转,这个别墅区,就是有心人开发了准备卖给有钱人的。
当时只建了二十几座两层小洋楼,建成了,没等装修,资金链断了,又因为被人举报,停工了,这些年,就这么烂在这里,没拆也没再建。 外婆很喜欢这个地方,买了最靠里的一个楼。烂尾后,外婆也不在意,自己找了施工队,内部装修完成后,自己配了水电设备,搞了太阳能发电,挖了一口很深的井,又围了一个不小的院子,养几只鸡鸭,过起了归园田居的生活。 外婆去世后,别墅算是荒废了。
直到三年前,我接手了。 我把围墙加固,门锁换了。 房子所有玻璃换成了防弹玻璃。 所有门换成了防盗门。 贴了防窥贴膜。 又装了最厚的窗帘。 最关键的是,我发现,这里的地下室,别有洞天。 这里,有两个地下室。
别墅有地下室是正常的,这里也不例外,这里不仅有地下室,而且是上下两层地下室,当初外婆装修的时候,基本按照地上别墅的功能装修的。 也就是说,这个地下室,有储藏间,有书房,有卧室,有休闲室,甚至还有会客室。 但这没什么特别的,外婆有钱,愿意将地下室按照地上别墅的布局来装修也没人管得着。
但是三年前我听了妈妈的话,来到这里后,从外婆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本我小时候涂鸦的小册子,从小册子上,我跟外婆特有的一种沟通符号中,发现了地下室的秘密。
那天,我从地下室的棋牌室,找到了通往后山的一个通道的入口,又在漆黑的通道里,找到了第 69 块略微凸起的石头,那是另一个地下室入口的开关。 这个地下室,很大。
几乎可以说,它掏空了半座山,并联通了别墅地下室旁边的院子。也就是说,这个地下室,就在别墅地下室旁边,仅隔着一堵墙。 这里有水,引流来的山泉水,并不多,像一条线一样细细洒进一个石头掏空的大缸里,缸满了,又淌进一个池子里,池子满了,又形成一条小溪,通过墙体和地面特意留下的一道缝隙渗透到外面。 这里有电,不是来自别墅房顶的太阳能发电板,而是来自山顶一个瞭望塔的太阳能发电板。
这里有通风系统和取暖系统。 这里有监控系统,可以看到别墅内外,也可以看到山上山下。
这里有厨房,各种锅碗瓢盆齐全,有用电的,有用燃气的,居然还有柴火灶。厨房旁边的储藏室里,有大量的煤气罐和干燥整齐的木柴。 这里有冷藏室,硕大的冷藏室。 这里有书房,里面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这里有休闲区,有电脑,有笔记本,有投影仪,电脑里有很多电影、电视剧。 这里甚至有健身器材。
这里还有厕所,我研究了一下,有马桶,但是马桶下面其实是旱厕,是处理得很好的环保旱厕,足够我一个人用上十来年都不需要处理的旱厕。 这里有卧室,卧室里甚至有一个漂亮的圆床,房顶吊了床幔,漂亮的白纱倾泻下来,将床整个罩住,梦幻至极。卧室周边是一圈的白色衣橱,一半空着,一半是真空包装的被褥。 这明显,是为我准备的。
我在这个地下室,或者说,是外婆留给我的地下城堡游荡了一天,又震惊,又恐怖。 我震惊的是,我的外婆竟然悄无声息建了这样一个大工程。
我恐怖的是,到底是怎样的未知的灾难,让外婆费尽心机为我准备了这样一个地下城堡。 我用了三年时间,将地下城堡填满了。
3.我的男朋友带来一朵小白花 从摄像头里看到崔哲出现在别墅门口的身影时,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
妈妈让我任何人都不要信,所以高中三年,我没有一个朋友,每天独来独往,像一个隐形人一样。 崔哲是高二转学到我们班的,被老师安排到了我旁边座位。 他是个漂亮又温柔的男人,不动声色接近我。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一个高中生,城府这么深吗? 一个高中生,不能是单纯的喜欢和懵懂的爱恋吗? 但是我再看看我自己,漂亮吗?谈不上。只能说青春可爱。可是我也不可爱,一个每天上课打盹、下课假寐、放学就不见人影、在同学面前几乎不说话的毫无存在感的人,怎么会让人觉得可爱?
如果说,哪怕只有一个男生喜欢我,我都会觉得他应该是个口味很独特,喜欢特立独行的人。 崔哲这个人,很执着,半年多的时候,对着我的一张并不耐看的冷脸,依旧温和耐心,可是,我却突然失去耐心了。 管他是不是居心叵测,总要试一试。 于是,某天下课,在他又一次将一个粉色的保温杯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视而不见,而是抬头微笑,伸手接过。 那时,我如愿看到了他一贯温和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就是恋爱吗? 每天一杯水,一份小饼干,偶尔一个微笑? 哦,知道我有手机后,每天发个信息。 透过摄像头,我第一次正视崔哲的脸。 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无法遮掩的惊慌。 他按了门铃,没听见声响,又轻轻敲门,敲了好一会,见没回应,便对着门铃上的摄像头喊起了我的名字。
「小小,你在吗?开开门好吗?」 我没有回应他,我正在努力回忆,到底是什么时候,我露出了马脚,让他知道了这座别墅的存在? 我明明很小心,除了我的那位父亲,没人知道我还有个外婆,更没人知道我外婆留了这么座别墅。
更何况,连我的父亲,也只知道我外婆的别墅是个烂尾工程,他甚至不知道我外婆已经将这里装修好并住了好几年?那些年他与妈妈的关系处得太过恶劣,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前任岳母了。 崔哲,这个只约会过三两次,甚至没有认真说过几句话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小小,你好多天不来学校,我到处找你。你爸爸妈妈也来学校找你几次,我是从他们那儿知道你在这山里还有一个家的……」 「小小,外面乱了你知道吗?我跟百合出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人咬人了,好好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吃人的怪物,血腥又暴力,被咬的人没一会也变成了怪物,很多人就这样突然成了电影中的丧尸……」
「小小,我和百合好不容易跑出来,学校也回不去,家也不敢回了,只好来找你了,你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我让他在门外自由发挥了半个小时,直到他筋疲力尽,直到他旁边的小百合泪眼婆娑。 开门的瞬间,崔哲和他的小百合有些愣了,大概他们并没有指望我能让他们进来,或许他们觉得我即便是愿意让他们进来,也要讨价还价甚至刁难一番吧。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从半开的门缝里挤进来,然后靠在他们进来的同时迅速关好的门上,大口喘息。 门外,是嘶吼声。我叹口气,这才一周,连我这荒芜的烂尾楼小区都出现丧尸了,可见病毒蔓延之迅速。 两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门外的嘶吼声吓得惊慌失措,连忙往屋内跑。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他们连滚带爬跑进来,又看他们心惊胆战锁上客厅门,有些烦躁。 楼上,我存了不少粮食。储藏室有大米、小米和各种杂粮,还有耐储存的土豆、洋葱等蔬菜,冰柜里有鸡鱼肉蛋,还有各种干货。
一个人的话,吃一年问题不大。 三个人,能维持半年吧,我也不知道。 小百合自动充当了厨娘的角色。 崔哲则时不时收拾一下地面,打扫一下卫生,无聊了,就跟在小百合后面,帮着备菜。 而我,倒是成了个大小姐,被两个人无微不至照顾着。
如果不是外面时不时传来嘶吼声,倒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了。 不过,幺蛾子肯定还是要出的,我正有些不耐烦地等待小白花出手时,别墅外,出现了三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我的父亲一家三口。 我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三人是怎么避开那么多丧尸跑到我这里来的。
虽然这几天,很少听到别墅外丧尸恐怖的嘶吼声,但我还是从垂死挣扎的网络上,知道了外面尤其是市区等人口密集的地方几乎人间地狱一样的现状。
街上全部是丧尸,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大街小巷,一旦有人出现,不,哪怕是猫狗,是老鼠,都会成为这些丧尸的食物,他们会一窝蜂跑上去,将人撕碎。 我的父亲在门外痛哭流涕:「小小,我是爸爸,你开门,开开门,外面乱了,爸爸没办法,只好来投奔你了。」
这是第一次,我透过镜头,看到了父亲在我面前,除了愤怒和暴躁,居然还有另一种表情。 老白花又开始表演了,她哭得情真意切:「小小,你别埋怨你爸爸,都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你救救你爸爸,救救你弟弟,让他们进去吧……」
我再看看我的那位所谓的弟弟,十五岁的男孩,一米八的个头,膘肥体壮,足够将我提起来然后扔在地上再踩几脚了。 我没吱声,崔哲想说什么,又闭嘴了,那位小百合倒是忍不住了。
「叫他们进来吧?」 我看她一眼,没搭理他,转头继续看我那位父亲的表演:「小小,以前是我忽视你了,是我对不住你,你原谅爸爸,爸爸不进去,你让你弟弟和阿姨进去吧,救救他们……」
好一出情深意切感人肺腑的大戏。 一边的小百合泪眼婆娑:「妹妹你让他们进来吧,外面就是人间地狱,我跟崔哲两个人好不容易跑出来,真的知道外面是什么场景,哪怕他们不是你的父母,就是陌生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该放他们进来。」
我转脸看向她,冷笑:「家里的食物,一个人,够吃一年,三个人,能撑半年,再加三个,你觉得,够吃几天?」 她被噎了一下,硬撑着嗫嚅:「说不定这灾难很快就过去了,我们要相信政府。」 她越说越坚定:「再说,我觉得,哪怕是一起死,也不能放弃父母。」 我笑,看一眼崔哲:「你也这么想?」 崔哲犹豫着劝我:「小小,毕竟是你父母,为人子女——」
我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可以。既然你们这么圣母,放他们进来可以,你们俩负责他们,不管是吃喝拉撒还是——」 我顿了一下,哼了一声:「还是别的。」
4.老白花和小百合干起来了 我拒绝他们住到二楼。一楼三个卧室,小百合占了一个,我那父亲和老白花占一个,崔哲那个,被我那胖弟弟占据了。崔哲无奈住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当然半夜有没有爬到小百合的卧室里,我就不知道了。
父亲一家三口是开着一辆越野车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据我所知,以父亲的经济实力,买这么一辆车,还是比较困难的。
越野车很酷,车速也很快,也适合跑这种山路,唯一的缺点就是噪音大了点,他们一路跑来,吸引了不少丧尸的注意,又因为老白花哭喊的声音过于尖锐,有几个丧尸循着声音找来了。
我在他们被丧尸吓破胆的最后一秒,将人放了进来。 惊魂未定的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我这里,还有两个外人。 我趴在二楼栏杆上看了他们几眼,尤其特意看了看老白花湿润的裤裆,看得她面红耳赤,捂着脸坐在地上哭。
我想,她捂住脸是对的,那张脸,现在着实不能看,妆花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又被泪水洗过,又被她用手抹过,跟小孩子涂鸦似的,惨不忍睹。 我的爸爸有些尴尬,张嘴想说些什么,我没理他,转眼看向崔哲两人:「麻烦你们了。」 我知道老白花一定会跟小百合打起来,但我没想到这么快。
当天晚上,两人就干了一架。 但是这一架,表面上,老白花全方位压制了小百合,小百合被她压在身下照着脸蛋狠狠抽了好几下,连带着将小百合黑长直的头发扯下来一大把。
事实上,又老又丑又凶神恶煞的老白花没占多少便宜便被三个怜香惜玉的男人拽起来扔在了一边。崔哲甚至忍不住将小百合搂进了怀里。 而我的爸爸,那个才刚刚吃饱了肚子、从外面丧尸嘴里虎口逃生的中年油腻男,看到崔哲将梨花带雨的小百合搂进怀里后,微张着双手,竟然很有些怅然若失。
而我那个蠢弟弟就直接多了,他跑到小百合旁边,憨憨地问:「百合姐姐,你没事吧?」 我在楼上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没人去追究,老白花为什么跟小百合打起来,也没有人去安慰,那个被小百合「不小心」烫伤了腿的中年女人,大家都在怜惜,躲在崔哲怀里瑟瑟发抖的那个美丽女孩。
老白花忘记了哭泣,她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看她的老公,又看一眼她的大胖儿子,愤怒、不甘、绝望,我真是有些惊异,我竟然从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看到了这么多的情绪。 一出好戏。
老白花和小百合第二次打起来是在三天后。 这一次的起因,是小百合做饭太浪费,几个圆润的土豆削皮的时候被她削掉了大半,老白花数落了她几句,小百合怯生生回了句「我真不会做饭,要不你做」。 老白花哼了一句:「你想得美,这是你家吗?
这是老娘家!你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想啥都不干,你做梦吧!」 小百合一脸愤怒:「这是你家?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这是小小家,你一个后妈——」 大概是「后妈」这个字眼刺激到了老白花,躲在这里的这几天,她一直回避我,大概是很难平衡那些年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和如今必须靠我活命的心理门槛,所以刻意遮掩,如今就如脓疮被人挑破,小百合的话直中她命门,老白花疯了。
中年妇女一旦疯了,破坏力是很强的,老白花一根擀面杖直击小百合面门,小百合躲了一下,被擦着耳朵打在了肩膀上,接着又被劈头盖脸狠打了几下。 三个男人涌进厨房的时候,老白花又骑在了小百合的身上,正疯狂撕扯小百合拼命用手护住的脸蛋。
等三个男人好不容易将老白花从小百合身上拽下来时,小百合一头扎进崔哲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那位父亲,愤怒地咆哮他老婆:「你有病啊?欺负人家女孩子干吗?」 老白花抬手欣赏自己手里的一撮黑长直的头发,咯咯冷笑:「我愿意,你打我啊!人家有男人你眼瞎吗?难道你还想人家给你当小老婆?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她老公一个耳光打断了她的冷笑。 我真有些欣赏老白花了,她的战斗力实在惊人,刚刚把小百合摁在地上暴打,被她老公一个耳光抽倒在地上后竟然毫不犹豫拿起刚刚嫌碍事被她扔在一边的擀面杖,跳起来对着他男人狠狠一棒抡下去。 我那位父亲大概傻了,估计他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些年一直对他温柔小意的女人怎么突然变成了暴力女。
大家都傻了。 崔哲抱着小百合忘记了安慰,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女人暴击男人的画面。 我那大胖弟弟也傻了,他直愣愣地看着他亲爹被他亲妈暴击的画面。
我猜,他应该很难抉择,他是该偏向哪一边吧? 我那位父亲终于在疼痛中惊醒过来,挣扎着反抗,抬手刚要反击,想不到老白花却反应灵敏,迅速跳到她儿子身边,一边用擀面杖自卫,一边迅速躲到她儿子身后。
又一场好戏。 崔哲非常愤怒地要求谈判。 五人对峙,小百合依偎在崔哲怀里,崔哲拍拍她的肩膀安抚,转头看向对面的三个人:「我们好心把你们放进来,又好吃好喝招待你们,不是让你们来伤人的!」 理直气壮,正气凌人。
老白花冷笑:「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这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还是这小贱人的名字?是梁小小吧?梁小小是谁?是我老公的闺女,我们是一家人。你们——」 她一根手指戳着崔哲的面门:「你是梁小小的男朋友吧?是梁小小收留你的吧?你现在搂着个小贱人在梁小小家里装什么纯情少年?你还要点脸吧?」
哇塞!我在楼上看得津津有味,崔哲脸面一僵,下意识将小百合从怀里推出去的尴尬一幕让我几乎笑出了声。 瞧瞧,老白花这战斗力,这清醒的头脑,这犀利的言语,真是让人叹服了,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理解我那位自以为很高大上、很男人的父亲这些年为什么在她手里翻不了身了。
崔哲脸上的表情真的精彩极了,尴尬,十足的尴尬,还有恼怒,他当然恼怒了,如果已经被捉奸在床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关键是他现在光闻了闻鱼腥味,一口肉还没吃着呢,正是暧昧不清的时候,却被人当场点醒,怎么会不恼怒?!
他气得手直哆嗦:「你,你不要含血喷人,我跟百合没什么,人家百合有男朋友的。我,我只是看不过去你欺负人!」 说着又抬头看我,很是调整了一番表情,表现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小小,你别听她胡说,百合是我的师姐。」
5.硬实力决定方向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众星捧月。 足足有三天时间,老白花每到吃饭时间就扯着嗓子喊:「闺女,想吃什么,让你男朋友的小贱人师姐给你做?」
而那位小百合,虽然不怎么听她指挥,却经常在饭后默默地给我送上一点精心准备的点心,比如一块萨其马,一点小饼干之类的。 我笑,这都是我储存的东西,倒被她拿来讨好我了。这位小百合,跟老白花比,脸皮还厚一些呢。
日子好像恢复了平静。虽然又多了三个人,食物的消耗量惊人,但是人多也胆壮不是,我那位父亲竟然有闲心督促他的大胖儿子学习了,那娃却不肯配合,不耐烦地说课本都没带,学什么习,父子开启了父慈子孝的追逐游戏。
小百合也不再招惹老白花,跟棵受委屈的小白菜一样,每天老老实实待在厨房准备一日三餐,并餐餐接受老白花挑刺。 我托着下巴沉思,这些人到底想没想过食物吃完了怎么办呢? 小百合非要当圣母将那一家三口放进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现在又有意无意招惹家里的两个男人和一个男孩为的是什么?单纯地发骚吗? 两个女人之间的下一次战争什么时候开始呢? 我会在什么时候丢掉现在女王一般的地位呢? 事情的转机,不过一个鸡腿而已。
眼下这个情况,六个人,分成三帮,那一家三口一帮,崔哲和小百合一帮,当然,表面上,他是向着我的,可实际上,他的心在谁那里,大家都一清二楚。剩下我自己一帮,看起来高高在上,事实上岌岌可危。
这天中午,小百合将半碗米饭、一条鸡腿和一点榨菜给我送到楼上后,五个人坐在楼下餐厅开始了一天的第一餐。 这是前天下午,老白花定下的规矩,为节约粮食,从今天起,早餐不吃了,中午吃得饱一点,晚上只喝点稀饭。
只是没想到,第一顿饭就打起来了,一只烧鸡,一只鸡腿给了我后,剩下的鸡腿被我那胖弟弟一把抓起来放嘴里啃起来,崔哲皱着眉,忍了没吱声。 大家心照不宣加快了进食速度,我那胖弟弟在吃饭这件事上是从来不吃亏的,他不等自己的鸡腿啃完,伸手又掏了个鸡翅膀,洋洋得意啃起来。
崔哲这次决定不忍了:「吃饭能不能顾忌一下别人?大家都不容易,要同甘共苦……」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白花打断了:「寄人篱下的人脸皮就是厚,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理直气壮的,要点脸吧?」 这话说得,崔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我真是要鼓掌了,老白花太会扎心了。
小百合又开始装白莲了:「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是小小的朋友,你们是小小的亲人,现在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老白花最看不得小百合那张脸,怼他比怼崔哲还狠:「吆吆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谁跟你一家人?
崔哲勉强算小小的男朋友,你算什么玩意?倒贴上来的东西,见到男的就发骚的货,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货色?装什么白莲?」 我捂着嘴巴,看到小百合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地看向崔哲,崔哲怒发冲冠,指着老白花怒吼:「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你什么好东西,谁不知道当初小小爸爸妈妈就是因为你才离婚的,你以为小小真把你们当家人?尤其是你!小小恨你还来不及呢。你们跑来这里的时候,如果不是小百合苦苦哀求小小,你以为你们能进来吗?」
老白花疯了,一个盘子扣在了崔哲脑袋上,我那胖弟弟见他妈动手了,啃完最后一口鸡翅膀,一屁股坐在了被盘子砸蒙在地上的崔哲,那肥厚的身子,直接把蒙圈的崔哲坐趴下了。 场面一度混乱。
小百合反应过来赶紧去拉我那胖弟弟,我那胖弟弟被美女姐姐柔软的小手一摸,竟然有点赧然了,当场就要爬起来,却不想美女姐姐的小手瞬间就被抽走了,原来是老白花见小百合居然想对她儿子施展美人计,怒火中烧,虎啸一声,扑了上来。 这一次,崔哲和小百合完败。
崔哲被大胖小子坐了半个小时,人差点给坐嗝屁了,脑袋上被盘子砸的地方迅速起了个大包,跟个歪脖子葫芦娃似的。 小百合头发又被撕下来两把,除了死命护住了脸蛋,身上估计挨了无数拳脚,老白花这次过足了瘾,我那父亲看不过眼去拉她的时候竟然被她一把甩到一边去了。
于是,这个家的控制权转移到了老白花手里。 真是强悍啊。 可惜我的伙食质量有些下降,没有鸡腿吃了。 又过了三天,老白花提议一天只吃一顿饭。 除了我那胖弟弟,没人提出异议。
这几天,外面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恐怖,我几次看见我那位父亲半夜三更从卧室里出来在客厅转圈圈,连老白花对着小百合挑三拣四都顾不上管了,只时不时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可惜因为院墙挡着,又什么也看不到。 崔哲也变得有些反应迟钝,老白花的冷嘲热讽也几乎听而不闻了。 唯一不怎么受影响的就是我那胖弟弟了,动不动就嚷着吃不饱。
电视手机都没了信号,再也听不到请大家不要外出,在家等待救援的号召,外面世界到底怎样一无所知,社会什么时候恢复正常毫无指望,与世隔绝不再是逃离喧嚣的享受,而是孤独、恐惧,甚至绝望。 每个人都在焦虑。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在这种毫无希望的气氛下,人的安全感一点点丧失,人的理性也跟着一点点流失,几个人,就像在一个孤岛上,没有社会规范约束,恐惧会让人性的丑恶面一点点暴露的。 事实上,我已经发现老白花已经偷偷把厨房的食材往自己的卧室转移了。 嗯,那朵小白花也好几次将储物柜里的糖果抓了好些放在口袋里。 看看,很多时候,女人的脑子比男人反应要快,她们只凭借本能,就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体力是天生的弱项,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不臣服于男人。 所以,最新一次的激战,女人成了导火索,男人成了胜利者。 正常情况下,女人之间的战争都是暗中较劲的。
但是在如今的非正常状态下,小百合已经不大施展她的白莲属性了,为什么,因为没有观众,找不到共情的人。 老白花是肯定不理会她的,这是个完全没有口德的人,尤其看小百合不顺眼,几乎见面就要骂几句的。
如果在平时,小百合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自然会有男人为她出头,比如崔哲会义愤填膺,我那位父亲会端出一副长者的架子教训老白花几句,连我那胖弟弟也会不自觉地像哈巴狗一样去慰问百合姐姐。
可如今,老白花骂得再难听,也没人说一声。崔哲跟傻了一样,我那父亲只皱着眉苦大仇深,我那胖弟弟,则吃着老白花从小百合手里抠出来的糖填肚子。 所以,两个女人因为一根火腿肠再次打起来的时候,两个半男人开始根本没反应。
可能是小百合的哭喊声太惨烈,我那位父亲终于动起来,他站起身,将老白花一把抓起来,扔在一边,巍峨高大地站在那里,阴恻恻看向才走过来将小百合扶起来的崔哲,冷哼:「管好她!」他指向小百合。 见崔哲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他狠狠地开口:「老子现在饭都吃不饱,你还想待这里,就别惹老子。」
说罢,又看向瑟瑟发抖的小百合,冷笑:「老子吃不饱,对女人也不感兴趣,别发骚烦我!」 被摔在一边的老白花见此情景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又诡异,又阴森,可惜刚笑了没几声,就被我那父亲一眼给瞪回去了。
所有人都消停了。 真是硬实力决定一切啊。 中老年男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不管他多油腻,多粗糙,关键时刻站出来,抠抠搜搜饿了几天又被老白花打击了几天的男人突然又伟岸雄壮起来。